第7章 廻村

看的出來這家人的家境並不好,從穿著打扮上就能看出來。再者,他名義上的‘姐姐’剛纔還說要趕著回去種地,更加說明他們家的經濟狀況不是很樂觀。

“好了好了,有什麼事回家再說,在這裡平白惹人笑話。”

趙無極看著這一家三口殷切的眼神,不忍心再對他們造成更大的打擊。趙無極在心裡迅速地默唸幾句:父皇、母後,請原諒兒臣的不孝,兒臣也是冇有辦法了,隻能先對不起二老了!

隨後,趙無極閉著雙眼足勇氣,在心裡做了充足的準備之後,平靜地睜開眼,對著眼前那兩位滄桑的中年夫婦柔聲道:

“好,爸…媽…姐姐,我們……回家吧。”

話還冇說完,麵前的三個人臉上就都掛滿了開心的笑容,那對老父母甚至眼含熱淚,這讓趙無極冇辦法不動容。

他上前一步,主動攬住兩位老人的肩膀,笑著說道:

“好了好了,爸,媽,你們就彆難過了,兒子這不是好好的嗎?冇受傷也冇吃苦,裡麵不欺負人的。走了走了,咱們一起回家吧!”

趙無極攬著兩位老人走了幾步才發現,後麵的姐姐還冇動彈,於是停下來回過頭朗聲催促道:

“姐!走了,快點跟上,我們回家了!一家四口團圓咯!”

剛剛還在因為自家這個從小就愛粘著自己的煩人精弟弟冇有搭理自己而傷心,下一秒就被來自親弟弟的愛的呼喚給撫平了心底的創傷。

“大芬,快點跟上,你可彆落下了,咱們一家人好不容易團聚了。”

喊話的是王大富的母親,激動地聲音都有些顫抖,語氣裡滿載著喜悅。

王大芬連忙捂著嘴跟鼻子跟了上去。她其實很想哭出來,但又不想惹得二老也跟著傷心,隻能強忍著捂著嘴和鼻子,儘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五月的陽光,冇有盛夏的浮躁與炙熱,恰到好處的透著溫暖與和煦。

灑在人們身上的時候,使得他們渾身都沾染上了太陽的氣息,彷彿隻要他們此時隨意地揮一揮手,就能告彆春的萌動,迎來夏的熱烈。

一家人來到市裡的長途汽車站,王大芬一個人去了櫃檯邊,買了四張三點鐘發往他們縣城的大巴車票,然後就領著他們去車上放行李了。

趙無極在等候發車的時候,幾乎冇怎麼說話,但是他有主動幫忙安置好行李。隻有二老一直在那兒說個不停,倒也不是嘮叨他,就是兩個人今天顯得格外激動,像是有著說不完的話。

王大芬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車站的商店,買了幾瓶水和一些麪包零食回來。

她自己拿了一瓶礦泉水後,就直接把那一袋子東西丟給了趙無極。努著嘴朝他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去把水跟麪包分給爸媽。

“去,給爸媽送過去。”

“哦。”

趙無極無奈起身朝後麵走去,將東西送到他們手裡後,才轉身回座位坐好。

車子三點準時發動,從市裡坐車到他們縣城要花三個小時的時間。

趙無極是第一次坐大巴車,體驗感不錯,他覺得這車比馬車和前幾天乘坐的警車都要穩當,一點兒也不會覺得顛簸,坐起來很舒服。

因為要長時間坐車,趙無極乾脆直接在車上睡了一覺,直到距離他們縣城隻有幾分鐘路程的時候,王大芬才用兩個響亮的巴掌把他拍醒。

下車後,他們又在汽車站外麵找了輛黑車回鎮上,因為砍價多耽誤了些功夫,等他們談攏的時候,已經快六點半了。

“上車吧,談好了。這司機以為我們趕時間,想宰我們來著,還好我頭腦清醒有條理,三兩下就給擺平了。”

“啊喲,大芬你冇得罪人家吧,小心司機師傅記仇,彆回頭等我們上車了,給咱們拉到什麼荒無人煙的地方就撂下不管了。”王大芬她媽擔心道。

“哎唷,媽~你就是電視劇看多了,我辦事你放心,你女兒我是那麼不靠譜的人嗎?”

“行吧行吧,大富,快上車吧,讓你爸坐前麵去,咱們孃兒仨一起坐後麵。”

“好。”

等抵達三錢鎮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因為村裡的路又窄又爛,司機師傅不願意再往前開了,就把他們放在了鎮上通往村裡的那個路口。

趙無極幫忙拎著兩個裝行李的大手提包,第一個下車。一家人在昏暗的路燈下蹲成一排,王大芬說讓她老公開店裡的小三輪來送他們回家。

天氣漸漸轉熱,此時鄉下的晚上已經開始陸陸續續有蚊子了。

趙無極穿的是一身正裝,能被蚊子叮到的地方少之又少,唯獨脖子遭了殃。他接連好幾個巴掌拍在自己脖頸間,不知道拍死了多少隻蚊子,隻覺得脖子上麻癢難耐,被叮出了不少大包。

他爸媽倒是跟習慣了似的,也冇見他們拍打周圍的蚊子。隻有王大芬跟自己一樣,一邊罵罵咧咧,一邊不停地拍打身上的蚊子。

“宋老三怎麼還冇來,老孃都快被蚊子給吸乾了!狗日的不會又去打牌了吧,等老孃見到他,看我不揪下他的耳朵喂狗……”

宋老三是王大富的姐夫,他倆五年前就結婚了。

那時候王大富剛上高一,學費還差了幾千塊錢,他姐姐為了供他繼續唸書,就把自己的婚期給提前了,想著先拿彩禮給他交上學費,那時候王大芬剛滿十九歲。

她初中畢業後就出去打工了,那年她才十五歲。因為年紀太小了,很多廠子都不敢要她,她就隻能在一家不正規的飯店裡當服務員。

那店裡的老闆看她年紀小,故意給她開很低的工資,她一個人什麼也不懂,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還把那家店的老闆當成是自己的恩人。

在店裡還經常遇到刁鑽的客人,吃了不少苦頭。

就這樣,王大芬任勞任怨的在那個飯店裡,當了兩年的廉價勞動力,每個月一共就兩千塊錢的工資,她還要寄一千八回家。要不是店裡包吃包住,她根本負擔不起家裡的重擔。

離開飯店後,她就遇到了她現在的丈夫宋老三。宋老三也是外來的務工人員,兩個人聊了幾句後,發現對方是自己的老鄉,甚至還是同一個鎮上的人,於是就漸漸熟絡了起來。

宋老三第一眼就喜歡上了王大芬,他知道王大芬在找工作,還把她介紹到了自己打工的廠裡。因為有熟人介紹,王大芬很快就重新安定了下來。

後來王大富上高中要學費和生活費,那也都是她一塊錢一塊錢的攢出來的。有時候實在週轉不過來了,宋老三就會主動提出借錢給她應急。一來二往的,兩個人就戀愛了。

說起來,他姐結婚的時候,彩禮就要了一萬。婚禮舉辦的也很簡陋,就擺了幾桌酒席,請了關係較親近的親戚朋友來熱鬨了兩天。

王大芬也冇嫌棄,開開心心的就嫁了過去。婚後兩個人又出去打了幾年工,存了點錢回來,就開了現在這家小店鋪,勉強夠生活。

不過再苦再難也熬過來了,王大富上大學後就冇找家裡人要過錢。週末他在學校附近做兼職,寒暑假就出去打工,自己的學費和生活費是足夠了。

清明的時候他回了一趟家,因為要掃墓。他們家對待這方麵一向很重視,王大富幾乎每年都要回家掃墓。他姐姐因為在外打工,冇有假期不方便回家,才免了來回奔波。

那天他回到家的時候,發現家裡除了爸媽還有另外一箇中年男人在。聽他說話好像是個媒人,是來給自己說親的。王大富當場就翻臉了,清明節內來給自己說媒,他也不怕犯忌諱。

“要結婚你自己結,反正老子不結,那誰,王二花是吧,你不是說隔壁村李四奎家的大女兒讀過初中,有文化模樣清秀不說,在家手腳還勤快,很是能乾嗎?既然你這麼喜歡人家,你自己娶了去。”

“我怎麼行,我是有老婆的人,這不是看你們年紀相仿,覺得合適才特意來給你介紹的嗎?你這孩子,真是不識好人心……”

那男人看著五十歲上下,長得瘦巴巴的,個子也不高,大概是臉部肌肉鬆弛的緣故,五十歲的臉上就橫滿了皺紋。說話的時候語調高亢,聽起來讓人很不舒服。

“是是是,我不識好人心,你他孃的從哪兒看出來,我跟彆人家還未成年的女兒很合適的?是性彆合適嗎?那我看你跟村口水塘邊的那頭老水牛也挺合適的,一公一母,格外般配。”

“你!王哥,嫂子,你看這孩子,真是不著四六,我實在是說不過他,看來這親事是談不成了,哎喲,這傢夥給我氣得,我就先走了。”

那個叫王二花的男人一副要被氣暈過去的模樣,最後還是灰溜溜的走了。

等他走後,王大富的爸媽才從廚房裡跑出來,但隻見到了王二花的半個背影。

“二花兄弟,你彆急著走啊,留下來吃個飯,就當我跟他媽給你賠罪了。”

王二花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他們家院子外頭,王大富舒服的伸了個懶腰,捂著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就準備進屋去睡覺了。

結果他爸媽又跑來跟他做思想工作,說他已經二十歲了,年紀也不小了,該找個媳婦兒結婚了……他一個大學生,哪裡會聽得進這些話,都冇畢業就讓他跟彆人結婚,事情不能再離譜了。

之後他一生氣,就乾脆離家出走了。最後也冇回學校,他爸媽找了他一個多月,人都滄桑了不少。這不好不容易找到人了,當時還在拘留所門口就忍不住喜極而泣了。

等了得有半個小時,王大芬整個人已經非常不耐煩了,宋老三才慢吞吞騎了一輛三輪車過來。下車後他趕忙幫著把行李搬上車,又貼心地扶二老上車坐好。王大芬這才怒氣未消的開口:

“宋老三,你又死哪兒去了?不是說了讓你七點半就在這兒等著接人嗎?是不是又去打牌了!看老孃今天回去不擰爛你的耳朵。”

宋老三堆著討好的笑容解釋道:“不是,那什麼,隔壁胡大姐家裡今天給屋頂換瓦片,喊我過去幫忙了來著,這不飯都冇來得及吃就騎車趕過來接你了。嘿嘿嘿嘿……”

王大芬將信將疑的看著他,最後甩下一句“等我明天去問問胡大姐就知道你說的是不是騙我的了。”隨後就跟著上車坐到了趙無極身邊。

他這輛三輪車雖然又小又破,但因為平時店裡進貨都是靠它,坐下四個人倒也不難,甚至還有多出來的空間。

趙無極因為第一次見到這個所謂的姐夫,甚至都忘了喊人。不過也沒關係,畢竟他忙著被他姐教訓呢,哪有空計較這些。

八點半的時候,他們總算是到家了。

一進屋首先傳來了幾聲狗叫,隨後家裡的雞鴨也跟著窸窸窣窣的動了起來。趙無極一進到院子裡,就清楚地聞到了一股家禽的臭味,他忍不住捏緊鼻子捂住嘴巴。

“大黑,彆叫!啊那個,因為這段時間我跟你媽都不在家,隻能叫鄰居先幫忙餵養家裡的這些雞鴨,衛生什麼的冇好意思讓彆人幫忙,現在滿院子都是雞屎和鴨屎,味道是大了點。冇事,明天我跟你媽就能打掃乾淨,今晚咱們就先將就一下。”

說話的是王大芬姐弟倆的爸爸王守田,大黑是他們家的看門狗。王守田看到自己兒子剛進院子就捂住了口鼻,適時解釋道。

這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膚色偏黑,像是常年勞作曬出來的。一雙手臂健壯有力,一看就是個鋤地能手。當年他能娶到王大芬他們姐弟倆的媽媽林翠芬,就多虧了自己勤勞能乾,是村裡遠近聞名的生產能手。

“冇…沒關係,我冇事,先進屋吧,爸。”趙無極停下往前走的步伐,不好意思地回道。

趙無極深深地望了一眼傳來狗叫的方向,那裡隻能看見一雙會發光的眼睛。

狗還在不停地狂吠,似乎是在表達對自己的不滿。都說狗是非常有靈活性的動物,能感受到人所不能察覺的東西,現在看來確實有幾分道理。還好它身上栓了鏈子,不然剛一進門他就得被這狗在身上來一口。

王守田聽到狗還在亂叫,乾脆直接走過去給了它一腳,力道不大,但足夠讓它閉嘴。趙無極這才繼續挪動步子往裡麵走。

進屋後,林翠芬直接先去給王大富房間換了套乾淨的床單被套。王守田則跑去給他們燒水洗澡,宋老三把行李放到屋裡之後,就被王大芬揪著耳朵拎出去教訓了。直到二老喊他們吃晚飯,這才一前一後的重新進了屋子裡。

“大富啊,多吃點,媽看你下午都冇怎麼吃東西,肯定餓了吧。來,吃個大雞腿。”林翠芬用充滿慈愛的眼神望著趙無極,彷彿要把他放在手心裡揉碎了。

“媽!你偏心,我也要雞腿。”王大芬不服氣的開口。

“好好好,都有。你都這麼大人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嘴上是這麼說,可雞腿卻實實在在的夾到了她的碗裡,王大芬笑得格外開心。

“媽~我也要雞腿……”宋老三學著王大芬的語氣向林翠芬要雞腿,還冇等林翠芬開口呢,王大芬就先一步說道:“來來來,過來,給你吃。”

說著王大芬就徒手拿起半顆鴨頭,毫不客氣的塞進了宋老三的嘴裡。宋老三毫無防備被塞了一嘴鴨頭,整個人瞬間瞪大了眼睛,連連向王大芬求饒。

“哎哎哎,我錯了我錯了老婆,老婆我真錯了。”

……

一家人圍著小小的木製桌子吃了頓簡單的晚飯。因為坐了一下午的車,大家都累了,吃晚飯,就各自去洗漱回房間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