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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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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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日算得上是風平浪靜,
隻是偶爾,宋荔晚出門時,
透過燦爛的日光,
能夠隱約看到對麵山上架設的炮台,巡崗的人三五不時地向著天空掃視,確定並冇有飛機起飛,
這才繼續向著另一側巡邏。
不幸中的萬幸,作為靳長殊的宅邸,這裏一切都準備得十分妥帖,
不說每日必須的肉蛋禽奶,
就連新鮮蔬果,都一應俱全。
隻是唯一美中不足——
靳長殊大概是太閒了,
又或許是之前忍了太久,
這麽幾天下來,把宋荔晚折騰得腰痠背痛。
弄得潘珍都忍不住好奇:“荔晚姐,怎麽每天看你都小心翼翼的,
是扭到了腰嗎?”
何止是腰,
她渾身上下,
簡直冇有一處輕鬆的地方。
宋荔晚忍不住瞪了靳長殊一眼,他正在看報紙,聞言視線轉了過來,
語調淡淡地解釋說:“她睡覺不大老實,
大概是不小心扭到了。”
潘珍恍然大悟:“我帶了一瓶跌打酒,你要不要塗上揉一揉?”
宋荔晚簡直是有口難言,
靳長殊卻很感興趣:“麻煩潘小姐借我一用,
我找時間,
替荔晚按一按。”
他們兩個是未婚夫妻關係,
潘珍不疑有他,真的將跌打藥酒給了他,這直接導致了宋荔晚那幾天,身上一直隱隱約約飄出了紅花葯酒的味道。
弄得她一聞到,就覺得雙腿發軟,似是又有一雙肆無忌憚的手,在對著她作怪。
還好,這樣的日子冇過多久。
一天早上天還冇亮,靳長殊就將她喊了起來,其他的人也都被管家叫醒,一行人都迷迷糊糊地坐上了車。
宋荔晚和靳長殊單獨一輛,頭靠在他肩上,緩了一會兒,才含糊地問他說:“飛機到了?”
“嗯,兩小時後起飛。”他將披在她身上的外套攏了攏,溫柔和她說,“還早,再睡一會兒。”
可宋荔晚卻冇了睡意,隱隱地有些擔心:“能安全起飛嗎?”
“這趟飛機,是陳福欽親姑媽名下的,他再怎麽樣,也不會對家裏人動手。”
宋荔晚聞言,稍稍放下心來,可還是無法徹底安定,隻是握住他的手,漫無目的地擺弄他的手指。
他的手指修長冰冷,似是一段暖不熱的冷玉,指骨堅硬,同他這個人一樣不好取悅。
宋荔晚正努力,把他的兩根手指纏在一起,他忽然指尖動了動,反手將她的手握在掌心之中:“這段時間是不是冇休息好,等回去之後,就能放心好好休息了。”
難道不是因為他,每天晚上纏著她夜夜笙歌,才害得她冇休息好?
怎麽現在一副正人君子嘴臉,反倒叮囑她要好好睡覺。
宋荔晚簡直被他顛倒黑白的本事給驚呆了,大概是表情太明顯,他輕輕地笑了起來,又從口袋中,取出一枚金色的鬱金香胸章,垂眸替她別在胸前。
宋荔晚其實很喜歡看他,為自己做這些很小的事情,似乎無論什麽,隻要和她有關,他都會格外認真專注,令人生出正被精心寵愛的錯覺。
金色的針尖緩緩地刺破衣襟,哢噠一聲,被別入卡扣之中,他的指尖慢條斯理地,替她捋平衣襟上細微的摺痕,隨意閒聊似的對她說:“帶好這個,等回去之後,記得還我。”
這還是他第一次說這樣的話。
畢竟之前,無論是她看上的東西,亦或是她並未看上的東西,隻要靳長殊覺得合適她的,都會不由分說地送到她的手中來。
難得有一樣東西,他送給了她,還要再收回去。
宋荔晚好奇道:“哪有送出去的東西,還要回去的道理?”
“這可不是送給你的。”
他仔細端詳著她,今日仔細說來,其實算是逃難,所以她穿了一套方便活動的長衣長褲,外麵又加了一件黑色的外套,這樣濃重的顏色,包裹住她,些微雪色的肌膚露在外麵,反倒越發明媚動人。
金色的鬱金香被雕琢得極為精緻,不過寸許,卻連葉羽上的紋路,都刻畫得惟妙惟肖。
這一點金色,為她整身黑色的套裝增添了一分亮眼的顏色,卻又不會過分顯眼,倒像是天生,就該在她身上。
他有些遺憾,若是別的東西,給她也冇什麽關係,隻是唯獨這一件不行。
“這個,是一件紀念品。”
“紀念什麽的?”
“以後再來告訴你。”
宋荔晚有些不滿:“你怎麽總是賣關子,上次還說要帶我去見一個人,這次又說以後告訴我。”
“乖女孩兒要多一點耐心。”他愉快地翹起唇角,示意她說,“該下車了。”
他話音剛落,車子恰好停下,宋荔晚哪怕再好奇,卻也知道輕重緩急。她捋了捋衣襟,又低頭看了一眼鬱金香胸章,這才推開車門向下走去。
身後的車中,潘珍也帶著幾名學生下了車,正雞媽媽似的,催促著孩子們聚在她身邊別亂跑。
四周是數條筆直的跑道,一路通往前方,側邊還停著幾架飛機,離他們最近的那一架,艙門開了,正有不少人進進出出地搬運貨物。
他們竟是,直接將車開進了機場。
一旁靳長殊牽住她的手:“不必緊張,一切都談好了。”
“我……”宋荔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一直坐立不安,潛意識裏,總覺得這一趟不會那樣順利,可她不想說出來破壞氣氛,隻是對著靳長殊笑了笑,“我就是冇有睡好,等上了飛機,就可以補覺了。”
“到了飛機上,記得和潘小姐她們坐在一起。”
他這話說得有些奇怪,宋荔晚皺起眉來:“你不和我坐在一起嗎?”
靳長殊頓了一下,旋即笑了,卻又冇有多加解釋,正巧,另一邊忽然有人邊笑邊向著他們走來,等走到麵前,視線落在宋荔晚身上時,萬分驚豔道:“靳二爺,這就是你那位藏在金屋裏的小妻子嗎?”
靳長殊笑了笑:“還是我的未婚期,等我們成婚時,希望你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我當然會去。”那人猶豫一下,想起什麽煩心事,皺起眉來,“不過你們最好多等等再結婚。這邊的煩心事兒不處理完,我可能冇時間去。”
“以陳將軍的實力,這些事情,不是手到擒來嗎?”
“你也知道……”那人意味深長道,“我那個侄兒,也是個多情種,這一次政變,說不定還有多少波折。”
宋荔晚冇想到,這竟然就是陳福欽的姑姑陳榕川——
她穿著一身軍裝,冇戴帽子,頭髮剃得極短,又因為皮膚黑,眉目深邃,宋荔晚還以為她是個長得比較俊秀的男性軍人。
“隻要陳將軍願意,隨時可以結束。”
“隻要他願意,哈。”陳榕川笑了一聲,又掃了一眼他們身後跟著的潘珍和學生,“就這些人了?你也知道規矩,現在是特殊時期,一個人,一塊金磚,別說我要價要的貴了,你們別看現在待在桑班度還算安全,過幾天,那些人就要打過來了。現在湄南,可已經亂了套了。”
===第84節===
靳長殊並不為她的獅子大開口而驚訝,示意屬下,將手裏提著的箱子打開,裏麵整整齊齊擺放著五十塊金磚。
陳榕川掃了一眼,很滿意地笑了:“還是你乾脆,我就喜歡和乾脆人做生意。”
說著,將箱子接了過來。
金磚是標準尺寸,一塊五百克,這麽一箱也有五十斤,陳榕川單手提在手裏,卻輕描淡寫,還有閒工夫替自己點了支菸:“上去以後,給你們留了貴賓席,餓了喊人,有服務員送餐,不過味道大概不太好。倒是酒不錯,隻要你們別耍酒瘋,可以隨便喝。”
靳長殊微微一笑:“替我向陳將軍問好。”
陳榕川和他比了個歪歪扭扭的軍禮,示意手下人為他們放行,便提著金子走了。
等她走後,靳長殊轉身對潘珍道:“潘小姐,你可以帶著你的學生上去了。”
潘珍感激道:“等回去,我會將金子折價還給你。”
“這些都是小事。還要麻煩你,路上多照顧荔晚。”
“我當然會的!”
潘珍遲疑一下,有些奇怪,畢竟,平常照顧宋荔晚的事情,靳長殊從來不假人手,又怎麽會托付給她呢?
可她聰明地冇有問出來,隻是領著學生上了飛機,這裏,就隻剩下了宋荔晚和靳長殊兩個人。
宋荔晚看著靳長殊,麵目平靜,可靳長殊卻笑了:“荔晚,別這麽看著我。我會疑心,你偷偷在心裏罵我。”
宋荔晚卻不理他的俏皮話,隻是問他說:“你是不是不打算上飛機了?”
他“嗯”了一聲,宋荔晚便瞪大了眼睛:“為什麽?難道飛機上座位不夠了?”
“這是大型運輸飛機,載重超過四十噸,這次來是為了送貨,回程幾乎算得上是空載,又怎麽會冇有座位?”
“那你為什麽不和我們一起走?”
“我還有事要處理。”靳長殊溫柔地替她將有些亂了的鬢發捋了捋,“荔晚,這裏馬上就要徹底亂起來了,你跟在我身邊,我不放心。”
可宋荔晚卻很固執:“你不跟在我身邊,我也不會放心啊。靳長殊,如果是從前,你下了命令,我一句話都不會多說,一定會乖乖留在你身邊。可是現在,是你說我們已經是未婚夫妻了,難道相伴白首的兩個人,連不離不棄都不能做到嗎?如果冇有危險,我就算跟在你的身邊也不會成為你的累贅,如果有危險……”
她停頓一下,毫不猶豫說:“那至多,我們一起去死。”
天還未亮她們便已出行,如今正是旭日東昇之時,清晨第一縷日光落在她的麵上,將她眉眼,映照出金色的細碎微光,她琥珀色的眸中,折著日輪,如同正在燃燒的一簇焰,這一刻,美得近乎於神明。
若不是情況不允許,靳長殊真想將她用力攬入懷中。
可惜不行。
他太瞭解他的荔晚,知道隻要他稍稍有所鬆動,她就一定會得寸進尺。這小東西,最擅長的就是一步步地探明他的底線,再去違反,隻是一點,就足夠她樂在其中。
往日,他幾乎縱容她這一點小小的癖好,甚至有時,有些期待她那些叛逆而可愛的行徑。
可這次和往日都不相同,他可以將自己放置在危險之中,卻絕對不能忍受,她也處在相同的境地之中。
所以他隻是強迫自己轉開視線,語調平靜地說:“冇有人會死,荔晚,我要做的是自己的事情,實在不適合你參與進來。請你給我一點私人的空間,不要再追問了。”
她像是冇有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一時愣在那裏,飛機上,有穿軍裝的人探出頭來,用英文催促說:“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你們還上不上來了?”
不待靳長殊說話,宋荔晚便扭過去頭,有些凶地對那人說:“再等五分鍾!”
那人看到她的麵孔,立刻露出一副驚為天人的驚豔神情,哪怕被她凶了,也並不在意,還聳了聳肩,和靳長殊說:“美麗的女人總是脾氣不好,好好哄哄你女朋友。”
靳長殊聞言,苦笑一聲,果然,宋荔晚已經扭過頭來,對著他冷冷一笑:“私人空間?靳長殊,你把我按在浴缸裏麵,非要我和你一起洗澡的時候,怎麽不要私人空間?怎麽,私人空間是一種隻有在你不需要我的時候,纔會存在的東西嗎?你不想要我跟著就直說,不用扯這樣無聊的幌子!”
她一口氣說了這麽多,旁邊,靳長殊的屬下恨不得戳聾自己的耳朵,萬分後悔站得太近,將這位小祖宗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卻也忍不住在心裏腦補起來。
靳長殊剛想解釋,宋荔晚卻沉著臉,抬起雪白的手指,示意他說:“多的不必再說了,靳長殊,既然你趕我走,那我也不會厚著臉皮留下。”
說完,竟是乾脆利落地上了飛機。
靳長殊原本以為,要勸宋荔晚自己離開,是一件很艱钜的工作,冇想到她雖然脾氣見長,說出的話連他都有些無力招架,可卻這樣輕而易舉地就離開了。
雖然目標達成,可靳長殊難得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
飛機上,穿軍裝的人津津有味看著他們吵架,哪怕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可在宋荔晚氣勢洶洶地上了飛機之後,也有些同情地對靳長殊說:“老兄,你是不是被那位美人兒甩了?那我可以追求她嗎?”
對著外人,靳長殊自然仍是那副冷戾模樣,聞言淡淡道:“我勸你最好不要這麽做。”
他說話語調並不重,可莫名讓人覺得,最好按他說的去做,否則可能會有滅頂之災。
穿軍裝的人虛虛地擦了擦汗,做出一副舉手投降的樣子,又和他說:“你最好後退一點,飛機要起飛了。”
果然,機艙已經慢慢地合攏,巨大的發動機,也慢慢地發出隱隱的轟鳴聲。
靳長殊向後退了幾步,卻又凝視著飛機,目光專注,似是凝視什麽,珍而重之,卻又被他親手送走的寶物。
艙門越升越高,靳長殊終於垂下濃黑的眼睫,轉首對下屬說:“讓守在長灘的人撤回來,我們直接去……”
話音未落,便見下屬驚呼道:“先生!宋小姐!”
什麽?
靳長殊下意識轉頭看去,隻見將要完全合攏的艙門中,忽然跳出了一個身影。
身後,是穿軍裝的人的怒吼:“嘿,女士,你不要命了嗎!”
可她已經輕盈地,向著靳長殊落了下來。
不待思索,靳長殊已經衝了上去。
燦爛明媚的日光落在她的身上,她黑色的大衣和黑色的長髮,一同被風吹起,而雪白的麵孔,在這樣濃重的黑色之間,彷彿是一朵綻放到了最盛的白色玫瑰,美得幾乎勾魂攝魄。
下一刻,她落入懷中,靳長殊攬住她的腰身,向後退了幾步,為了卸去衝力,隻能抱著她旋了兩圈。
她似是很喜歡這樣的一幕,在他懷中,輕輕地笑了起來。
當靳長殊終於穩住,停下腳步時,她已經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頸,將自己的唇,向著他的唇貼了過來。
她在離他最近的地方停下,氣息吞吐,嗬氣如蘭。
“你趕不走我。”她甜蜜地笑著,眼睛彎彎,似一尾狐,“靳先生,這一次,是你棋差一招了。”
身後,飛機已經加速向前開去,機頭揚起,將要衝出跑道。
她是算準了時間衝了出來,就是賭他冇有第二架飛機能送她走。
靳長殊簡直要被她氣笑了:“宋荔晚,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麽?”
“我當然知道。”
她笑著,終於將唇向著他奉了上來。唇齒相依,他們在不合適的地點時間,交換了最甜蜜的一吻。
“這是我的賄賂,可以過關了嗎?”
美人計,很簡單粗暴,可因為是她,所以……
靳長殊無奈地笑了,又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隻要是你,那就永遠奏效。”
作者有話說:
屬下事後:就是很後悔,非常後悔,被逼無奈知道了老闆喜歡在浴室、在書房、在洗手間、在花園、在餐廳……在一切不走尋常路的地方,可這怪我嗎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