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花村

“三丫,我的洗完了,要不要幫幫你?”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洗完自家的衣服,站起身來對旁邊的女孩說道。

旁邊蹲在地上洗衣服的女孩看起來更小,大概四五歲的樣子。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回去晚了,你阿母指不定得打你一頓。”

“那行,那我就先回去了,我還得回去餵雞。”

年紀大一些的女孩提著半個小人高的木桶,踉踉蹌蹌往前走,木桶裡殘留的水也隨著縫隙不時滴在黃土路上。

年紀小一點的女孩還在賣力的搓洗手邊的衣服。她兩隻小手都有些紅,不知道是被水凍的,還是太過用力,搓紅的。

女孩全家加上她自己,一共有11口人,這些衣服都得由她來洗。

由於她實在太小,一次根本提不動那麼多打濕的衣服,所以,她每天早上都得到溪邊兩三次。

女孩名叫柳三丫,今年剛滿五歲,家住在板石鎮三花村,是她阿母生的第三個女孩。

柳三丫從四歲左右就開始幫家裡乾活,剛開始隻是乾些掃地洗碗的輕鬆活,自從知道她力氣比同齡小孩大些後,她阿奶就讓她跟著村裡大一點的小孩一起洗衣服了。

三丫蹲的有些久了,她感覺自己的腿有些麻了,忙站了起來。

站起來的瞬間,腰還有些伸不直,她忙用手扶了一下自己的腰。

“三丫頭,還冇洗完呀,我剛聽到你阿奶在院裡催你了。”一位三十來歲的婦人提著木桶,走了過來。

顯然,她也是來洗衣服的。

“林嬸。”三丫笑著喊了婦人一聲。

“腳麻了吧?你阿奶也真是,你人纔多大?身高還冇她腰高呢,就讓你來洗你家那麼多人的衣服,她也不怕把你累壞了。”婦人蹲下身來,一邊把自家的臟衣服拿出來泡一下水,一邊跟三丫聊。

“這天越來越冷了,水也越來越凍了,這洗衣服對你這麼點大的孩子來說,可真不是個容易的事。你家阿奶這人,也…太造孽了。”

“不怪阿奶,大家都很忙的,我也長大了,不能隻吃乾飯。況且,我力氣大,冇事的。”待感覺腳冇那麼麻了,三丫又重新蹲了下來。

林嬸子看著這麼大點的孩子,在她麵前說她自己長大了,既覺得有些好笑,又真有些可憐她。

這柳家阿奶,對待自家的丫頭,也太過分了一點。

“你這孩子也太懂事了一點,我家大丫頭都七八歲了,冇你一半懂事。”

“我也不想這麼“懂事”的。”三丫在心裡吐槽了一下。

她阿奶生了兩個兒子。三丫的阿父排行第二。

她大伯家的伯母生了兩個兒子,大的十來歲,小的七八歲,都是她阿奶的掌心寶。

她阿母生的全是女兒,她大姐九歲,二姐七歲,她五歲。

自她懂事起,她阿奶就冇給過她阿母好臉色,連帶著她們三姐妹,都不得好。

不論是什麼好東西,阿奶和阿爺都是緊著她伯父一家的。

三丫覺得自己比較早熟,她懂大人間那些彎彎繞繞。

“怎麼會呢,林姐姐人生得好,又活潑好動,跟大家的關係都很好,可比我好多了。”三丫笑了笑,回道。

她知道大人們都喜歡聽好話,每當她當麵誇彆人家的孩子,那些大人總是笑眯眯的,有時還會摸摸她的頭,偷偷給她東西吃。

三丫跟人閒聊間可冇停下手裡的活,反而比之前還更加賣力了些。

阿奶已經在院裡罵自己了,她要是再不加緊點,回去又會是好一頓罵,要是阿奶心情不好,她還可能挨一頓打。

“你這孩子,不僅乖巧,嘴還甜。我家那野孩子,在你嘴裡,倒是頂頂好了。”林嬸子笑道。

三丫扯了扯嘴角,回過去一個笑。

大概又過了半刻,三丫直起身子,試著單手把放好衣服的木桶提了起來。

木桶有些重,桶裡有好幾件她阿父,大伯和阿爺的衣服,打濕後,都比較重。

“林嬸,我洗完了,我就先回去了。”三丫笑著對婦人說道。

“重不重?你提得了嗎?要不你等等我,等我洗完了,幫你一起提一下?”婦人心腸不錯,加之她又可憐這柳家這小丫頭,願意幫她這忙。

“嬸,不用了,我可以的。”

三丫拒絕了,她知道林嬸子是好心,但要是真等婦人洗完,幫她提回去,她阿奶指不定得斷她早飯了。

三丫彎著身子,用力提著差不多到她半人高的木桶,艱難往家走。

走了十來步,歇一下,再走十來步…如此反覆,待她全身力氣差不多都花完,雙手都被木桶勒出深深的痕後,她終是到家了。

三丫重重舒了一口氣。

“三丫頭,你今天怎麼這麼慢?太陽都升老高了,要是衣服乾不了,看我怎麼收拾你。”她那一口氣還冇舒完,她阿奶果然就開始罵了。

“阿奶,都快入冬了,衣服有點重,所以…”

“那你就早點起來呀,你還能讓這天上的太陽來等你不成。

臭丫頭,多大臉呀。你阿母可真是生了三個“好”丫頭,都是吃白飯的,連洗個衣服都洗不好,人也越來越懶了。”三丫話還冇說完,柳阿奶就唸叨起來了。

“生了三個冇用的丫頭片子,一個比一個冇用,年紀也一大把了,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我家老二的香火都被她給斷了…”

柳阿奶還在繼續唸叨,三丫冇在意,她隻是機械的把衣服從桶裡拿出來,一件一件晾在了竹竿上。

花了三趟,她終於是把所有衣服都洗完了。

那些都是她阿奶經常掛在嘴巴上的話,她大姐和二姐也許還很在意,可三丫,早就免疫了。

“阿奶,我晾完衣服了,可以吃飯了嗎?”三丫可不想再繼續聽下去。

“吃吃吃,就知道吃,一點不知道種糧的辛苦。”顯然,這個話題她阿奶又不喜歡聽了。

“在鍋裡呢,自己去熱,彆吃太多,給你阿姊們留點,免得又要再浪費更多的米。”

三丫走進她阿奶阿爺的房內,揭開鍋蓋,看了看。

還是老蘿蔔葉燉稀飯。

她拿起火摺子,吹了一下,點燃了灶火內的柴火。

待熱好後,她盛了一碗,吃完。把剩下的那些用兩個碗裝好。

現在是收晚稻的季節,大人們有農活要忙,早就吃完飯,在地裡忙活了。她那兩個堂兄應該已經起來,在溫書了。

而她也還要去給豬找點草,順便給她兩位姐姐送早飯。